·妇儿临床·
患者女,16岁,未有性生活,2017年11月28日因下腹疼痛3周余,发现盆腔占位1 d入院,患者于3周前无明显诱因出现下腹部按压痛,疼痛不剧烈,尚能忍受,无头晕、发热,咳嗽、咳痰、无尿频尿急,无腹胀、腹泻、黑便、里急后重、大便干结等不适。无近期体重减轻、食欲减退和阴道流血流液不适。
入院后查体:体温38.1 ℃,脉搏86次/分,呼吸18次/分,血压100/70 mmHg,体重:48 kg。患者无月经来潮,无家族肿瘤病史,全身淋巴结未触及肿大,双肺呼吸音减弱,未闻及啰音,心、肝、肾无阳性体征,腹腔无移动性浊音。
既往史:无特殊。妇科检查(肛诊):子宫后倾,较小,盆腔内触及11cm左右肿物,质地较硬,与周围界限不清,活动度差,双侧附件未触及。
入院诊断:盆腔包块性质待查,卵巢肿瘤?
进一步检查:(1)妇科相关肿瘤。甲胎蛋白 >1 210 ng/ml,糖类抗原125 54.4 U/ml;(2)hCG。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 11 880 U/L。
胸部正侧位DR检查:双肺多发结节影,转移瘤可能。
胸部常规增强CT检查:双肺见多发大小不等结节状高密度影,边界尚清,考虑转移。肝胆脾胰彩超未见明显异常。
子宫、附件平扫增强MR检查:盆腔囊实性占位(以实性为主)伴出血(11.0 cm×6.6 cm×10.2 cm)。
上腹部增强下腹部增强CT检查:盆腔见实性占位灶,周围间隙欠清。双肺见多发结节灶。盆腔实性占位,考虑恶性。双肺多发转移瘤。颅脑CT平扫未见明显异常。
患者于2017年12月02日在全身麻醉下行右侧附件切除+左侧输卵管系膜囊肿切除+右盆壁结节切除+部分大网膜切除+盆腔粘连松解术(保留生育功能减瘤术)。术中见右侧卵巢巨大实性肿瘤,直径约15 cm×15 cm×12 cm,表面可见肿瘤结节。右侧输卵管与肿瘤粘连,部分大网膜、肠管、右侧盆壁与肿瘤粘连。子宫大小、形态正常,表面光滑。左输卵管系膜处可见一大小约1.0 cm×0.5 cm囊肿。左附件外观未见明显肿瘤结节。探查阑尾、结肠旁沟、肠系膜、肝脏、膈肌、脾脏等均未见明显肿瘤结节。术后盆腹腔未见明显肿瘤结节。术中腹水镜下见较多间皮细胞样细胞,部分细胞具轻度核异质,少许淋巴细胞,中性粒细胞。术后病检提示“右”卵巢混合性生殖细胞瘤,其主要包含成分以卵黄囊瘤为主、还包括实性未成熟性畸胎瘤(可见少量未成熟神经组织及软骨组织)、滋养叶细胞肿瘤(非妊娠绒毛膜癌)及无性细胞瘤;同侧输卵管可见肿瘤累犯(以绒毛膜癌成分为主)。见图1。送检“右侧盆腔腹膜病灶”可见肿瘤图像(以绒毛膜癌为主),“大网膜”未见明显异常。根据国际妇科联合会妇产科/美国癌症联合委员会(FIGO/AJCC)分期系统[1]术后肿瘤分期为右卵巢生殖细胞肿瘤IV期(肺转移),术后行化疗辅助治疗。
术后分别于2017年12月7日、2018年1月12日、2018年2月3日、2018年2月27日、2018年3月23日、2018 年4月15日行PEB方案(依托泊苷 100 mg/m2/d iv-drop d1-d5+顺铂20 mg/m2/d iv-drop d1-d5+博来霉素15 mg/m2/d IM d1-d2),博莱霉素终生累计剂量为:256 mg。化疗过程顺利,化疗后甲胎蛋白、糖类抗原125、神经元特异性烯醇化酶、hCG渐渐降至正常,胸部CT提示肺部转移病灶较前明显缩小。患者化疗期间稍有恶心、呕吐不适,白细胞大于1.0×10^9/L,血小板正常范围内,无明显骨髓抑制现象。
2018年5月入院复查SPECT检查提示,左右肾血流灌注正常,GFR值(左肾36.6 ml/min,右肾36.3 ml/min)降低,肾功能受损;双侧上尿路排泄缓慢(右侧明显)。考虑已行PEB方案6周期,肿瘤疗效评估PR,综合评估后遂更换化疗方案为5-FU+KSM(5-FU 1 125 mg ivgtt d1-d8+KSM250 ug ivgtt d1-d8 ),分别于5月10日、6月12日、7月12日行5-FU+KSM方案,复查肿瘤标志物、肝肾功能未见异常,肺部转移病灶较前稍有缩小,盆腔无转移灶。现患者一般情况可,无月经来潮,无明显骨髓抑制现象,拟继续行5-FU+KSM下一周期。
卵巢混合型恶性生殖细胞肿瘤(mixed germ cell tumor,MGCT )是指由至少两种不同的生殖细胞成分(其中至少有一种原始生殖细胞成分)组成,来源于卵巢原始生殖细胞,可能被认为是良性或恶性,约占MGCT的 8%以下,其较为罕见且侵袭性很强,通过局部血管扩张和淋巴管转移,发病年龄 6~38岁,88.9%发生于 30岁以下,儿童及青少年好发,1/3为无月经来潮幼女[2-3]。MGCT中最常见的是无性细胞瘤占89%,其次是卵黄囊性肿瘤(60%),未成熟畸胎瘤(62%),绒毛膜癌(10%)和胚胎性癌(24%)。其中无性细胞瘤和卵黄囊瘤混合是最常见的组合。20世纪 70 年代以来,随着有效化疗方案的应用,该病预后大为改善,早期患者的治愈率可达100%[4-7]。在本病例中,含有卵黄囊瘤、实性未成熟性畸胎瘤、滋养叶细胞肿瘤及无细胞瘤四种成分混合,这是极罕见的,诊断及治疗均较困难。
MGCT的临床表现无明显特异性,多数患者常伴腹部疼痛、腹胀或盆腔包块。大约10.0%的患者会出现急性腹痛,多见于破裂、卵巢肿块出血或扭转后等。少数患者可表现出性早熟,大概是由于hCG过度刺激产生。在本病例中,患者出现腹痛伴腹部肿块短期快速增大。血清AFP、hCG作为检测指标,用于监测肿瘤复发情况。卵黄囊肿瘤分泌AFP,绒毛膜癌产生β-绒毛膜促性腺激素,而无性细胞瘤不分泌β-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或甲胎蛋白。因此,主要排除方式为病理检查[8-11]。
由于MGCT发病罕见,目前国内外尚未形成统一的标准化治疗方案,手术为MGCT的主要治疗方式,而最佳的手术方式应根据患者的年龄、生育要求及肿瘤分期来制定。另外,术后辅助放化疗为重要方式之一。然而,关于辅助化疗的具体方案至今尚未达成共识,由于缺乏前瞻性、随机试验,辅助化疗方案的选择尚未明确定义,目前可供选择的方案有 PEB、VAC、PVB 等[12-13]。Hermans等[14]评估了23例该病患者,均行保留生育功能的手术,手术后行PEB辅助化疗五周期(顺铂+依托泊苷+博来霉素),其中4名患者达到完全缓解(CR),所有人在经过两次PEB循环后都达到了CR。平均无病存活211.1个月(95% CI:178.4~243.7)。估计10年无病生存率是87%。Van Leeuwen等[15]通过研究发现,BEP方案在无性细胞瘤与非无性细胞瘤治疗上被认为都是有效的,选择该方案,存活率达到95%~100%,其中晚期疾病达75%~80%。但是,PEB相关毒性包括急性和晚发性肺毒性,血液系统恶性肿瘤等的风险增加。长期用顺铂肾和神经毒性风险增加。MGCT对化疗的敏感性很高,其中绒癌的敏感性达90%,70年代前比较普遍的化学疗法是 VAC、PVB疗法。文献报道[16-19],使用VAC方案后复发率下降至35%,死亡率从90%下降到80%,自从90年代应用 PVB、PEB方案以后,5年生存率提高到90%以上,Alazzam等[20]发现,PEB比PVB的神经肌肉毒性小 。据统计数据分析,应用PEB化疗方案中复发及死亡率均较低,Cavoretto等[21]研究发现,96%的患者使用PEB显示持续缓解。另有研究表明,PEB三疗程对完全切除且具有良好分期患者能防止复发风险,被第一个应用于卵巢生殖细胞肿瘤,现成为国际上标准化疗方案,一般用 3~6疗程[22]。
5-FU+KSM联合方案为生殖细胞肿瘤高危型的一线方案,临床研究对比,完全缓解率可达90.0%以上,该作者使用5-FU+KSM方案为挽救方案,挽救化疗用于难治性和复发性患者[1,23]。Turkmen等[24]对77名有恶性生殖细胞瘤病史的女性进行了一项单项研究,最初在其他地方治疗了12名患者,77名患者中共有59名被认为是新诊断的转移性恶性生殖细胞瘤并接受顺铂、长春新碱、甲氨蝶呤、博来霉素、放线菌素D、环磷酰胺和依托泊苷(POMB / ACE);该研究中有77名患者总体生存率为80.7%,没有记录死亡或在化疗开始后3年后复发情况; 4名患者(7.0%)患有抵抗性疾病,后来死于进行性疾病。4例获得缓解患者(7%)复发,中位复发时间为4个月,这4名患者均接受了挽救性化疗。整体而言这59例患者的生存率为87.8%;最终得出,该病例患者为青少年,对子宫和正常附件保留生育力的术式加术后辅助PEB等化疗是合适的。
MGCT极具侵略性,在规模上迅速增长。该病是一类少见的、预后较差,恶性程度非常高的恶性肿瘤。目前,临床上虽然对MGCT涉及不足,但是随着对MGCT不断深入研究,特别是对化疗方案的不断改进,不仅在生存率、远期预后和生活质量方面有了进一步提高,而且对于育龄期的年轻患者在保留生育功能方面做出了贡献 。根据个体差异,对药物反应性、病理形态和肿瘤分期等多方面考虑,选择适合的化疗方案,严格遵守化疗剂量和守时的原则,同时特别强调患者高依从性。本例患者依从性较好,且患者对化疗副反应耐受力较强,遂在PEB六程化疗后,改用5-FU+KSM,促使达到完全缓解,最终实现满足生育功能的要求。另外,靶细胞治疗等相关研究也为患者带来新希望。
(图1见封底)
①网状结构以疏松的互相交通的筛网状空隙为特征(HE×200) ;②未成熟神经组织GFAP (+)免疫组化 (IHC,×200);③无性细胞瘤CD117 (+)免疫组化 (IHC) (×200);④非妊娠性绒癌PCK[AE1/AE3](+)免疫组化 (IHC) (×200)
图1 病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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