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妇坐月子地点的现状及其对产后抑郁的影响

坐月子是中国产妇通常会经历的阶段。研究表明坐月子经历会对育儿质量及产妇心理健康产生重要影响[1]。已有研究指出坐月子期间由谁照顾、对居住环境的满意度以及家庭关系等均会影响产妇产后抑郁的发生。例如,研究者发现月子期间由婆婆照顾的产妇更易发生产后抑郁,而由自己父母照顾的产妇抑郁发生率较低[2-3]。也有一些研究指出,产妇对居住环境不满意更容易导致产后抑郁[4-5]。此外,有研究表明坐月子期间产妇由于活动受限,在母婴互动、承担母爱、学习婴儿护理方面的时间减少,从而影响产妇的能力和自尊,进而增加产后抑郁的风险[6-7]。如果坐月子期间产妇可获得更多的社会支持,则会使产后抑郁的发生率降低[8-9]。总结已有研究可知产后月子期间照顾者、对居住环境的满意度、家庭支持等均与坐月子地点密不可分。一般而言,产妇坐月子的地点会选择在家坐月子(包括在自家、婆家或者娘家),也有研究发现有5%的产妇会选择在月子机构或月子中心坐月子[10-11]。鉴于在月子机构和月子中心坐月子的产妇数量相对较少,本研究拟对产妇在家坐月子(如在自家、婆家或者娘家)进行调查研究,了解当前社会背景下产妇坐月子地点的现状,并探讨坐月子地点对产后抑郁的影响作用,以期从坐月子地点的角度为预防和减少产妇产后抑郁提供科学依据。

对象与方法

一、调查对象

2019年10月—11月采用方便抽样的方法,通过问卷星和纸质问卷两种形式对北京、山东、河南、河北、四川、江西、湖南、广东等省份的妇幼保健院或三甲医院的产妇进行调查。

纸质问卷与电子问卷共计收回756份,剔除数据缺失严重的不合格问卷后,最终的有效问卷为735份,有效问卷回收率97.2%。所有参与调查的产妇均符合纳入标准:年龄20 ～ 45周岁;产后12个月以内;足月生产健康婴儿;单胎妊娠;无精神疾病史;智力正常且能够理解问卷内容。排除标准:早产;产妇患严重产后并发症或其他产科疾病;婴儿出生缺陷;多胎妊娠等。所有产妇均自愿参与此项研究,同时签署电子或纸质版知情同意书。本研究已得到国家卫生健康委科学技术研究所伦理委员会审批通过。

二、调查方法

1.问卷调查:(1)问卷星收集数据。通过产科医生向产后42 d来医院产检的产妇推送调查问卷二维码,产妇扫描该二维码作答,作答完毕后向医生发送提交后的截图,以确保问卷的完成。(2)纸质问卷调查。同样由产科医生向来医院检查的产妇发放纸质问卷,产妇完成后交由产科医生保存,待问卷全部收集后,由课题组专门人员对数据进行录入。由于纸质问卷的发放、收集和保存无形中会增加产科医生的工作量;而随着电子设备的广泛应用,电子调查问卷简单易操作更容易被产妇接受。因此,在充分征求产科医生和产妇意见的基础上,本研究选用了纸质版和电子版两种形式的调查问卷,由产妇自行选择。

2.问卷内容:(1)自行设计产妇基本情况调查问卷。内容包括产妇的年龄、地区、户口所在地、受教育程度、职业、家庭月收入、胎次、分娩方式、婴儿性别、以及坐月子期间照顾者、坐月子地点等信息。本研究坐月子地点仅包含婆家、娘家和自己家,坐月子的时间为产妇分娩后出院至产后42 d。若月子期间居住地不固定的则不参与数据分析。

(2)爱丁堡产后抑郁量表(Edinburgh Postnatal Depression Scale,EPDS)。该量表由Cox等人编于1987年,主要用于产后抑郁的筛查、辅助诊断和评估,为同类量表中使用最普遍的一种[12-13]。EPDS包括10个条目,按症状严重程度以0～3分4级评定,总分0～30分,评分越高表明症状越严重[12]。本研究采用原量表的分类标准,以总分≥13 分为产后抑郁。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克伦巴赫 α系数为0.89。

3.统计学处理:采用SPSS 24.0对数据进行统计学分析。对产妇一般人口学资料进行统计描述:计数资料以相对数表示,组间比较采用卡方检验;计量资料以平均数及标准差表示。产后抑郁的影响因素单因素分析采用卡方检验,多因素分析采用Logistic回归分析。P<0.05表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结果

一、调查对象基本特征

分析735名产妇的基本特征结果显示:产妇平均年龄为(30.1±4.9)岁,其中26～30岁占40.3%;南方地区产妇占42.7%,北方地区产妇占57.3%;农村户口占52.8%,城市户口占47.2%;受教育程度以本科及以上学历占比最多,为64.9%;职业以普通职员、工人、个体户及农民居多,占42.3%;家庭月收入5 000元以下占35.0%,5 000～10 000元占33.3%,10 000元以上占31.7%。其中,一胎产妇556人,占75.6%,二胎产妇179人,占24.4%;自然分娩产妇447人,占60.8%,剖宫产产妇288人,占39.2%;生男婴的产妇378人,占51.4%,生女婴的产妇357人,占48.6%。

二、产妇坐月子地点的现状分析

总的来看,产妇在自家坐月子的比例最高,占58.1%;在婆家坐月子的比例为32.2%;在娘家坐月子的比例最低,占9.7%。不同人口学因素坐月子地点的比较分析结果显示(见表1),坐月子地点在不同年龄、地区、户口、受教育程度、职业、家庭月收入等人口学变量上的差异均具有统计学意义。其中,年龄在26岁以上、北方地区、城市户口、本科及以上学历以及职业为公务员及企事业单位人员、家庭月收入在5 000元以上的产妇在自家坐月子的比例较高;而25岁及以下、农村户口、初高中学历的产妇在婆家坐月子的比例更高。此外,坐月子地点在胎次与分娩方式上的差异也具有统计学意义。二胎产妇在自家坐月子的占比更高;剖宫产的产妇更倾向于在娘家和自家坐月子,自然分娩的产妇在婆家和自家坐月子的占比更高。坐月子地点在婴儿性别上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

三、坐月子地点对产后抑郁的因素分析

产后抑郁的单因素分析:产妇产后抑郁的平均得分为(10.5±5.8)分,其中EPDS≥13 分者216人,抑郁症状检出率为29.4%。从单因素分析来看(见表2),产后抑郁在胎次、分娩方式、婴儿性别等因素上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但是在不同的年龄、地区、户口、受教育程度、职业、家庭月收入、月子期间照顾者、坐月子地点等变量上的差异均具有统计学意义。

产后抑郁的多因素分析:为进一步探讨坐月子地点对产后抑郁的影响,本研究将年龄、地区、户口、受教育程度、职业、家庭月收入、月子期间照顾者等在单因素分析中有统计学意义的变量作为协变量,坐月子地点作为自变量,产后抑郁作为因变量进行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发现(见表3),在控制了其他变量的影响后,坐月子地点对产后抑郁仍具有重要的影响,与在自家坐月子相比,在婆家坐月子是产后抑郁的危险因素(P<0.01)。

考虑到坐月子地点与月子照顾者之间存在密切联系,为进一步验证坐月子地点对产后抑郁的影响作用,本研究对同一坐月子地点的不同照顾者的产后抑郁状况深入分析。卡方检验或Fisher′s检验结果显示:同一坐月子地点不同照顾者之间的产后抑郁发生率差异不具有统计学意义(见表4)。

讨论

本研究对产后坐月子的现状研究结果显示产妇在自家坐月子的比例显著高于婆家和娘家,这与已有研究结果一致[10,14],可能是因为在自家坐月子的环境比较自由,而在婆家或娘家坐月子产妇会受到过多的限制[4,15]。随着社会的发展,原有必须在婆家坐月子、不能回娘家坐月子的禁忌已被打破,且年轻一代较少会与父母住在一起,因此产妇更多的会选择在自家坐月子[16]。然而本研究发现年龄在25岁及以下、农村户籍、高中及初中以下学历的产妇选择在婆家坐月子的比例更高。这可能因为年龄较小、学历较低或农村产妇多与公婆住在一起,以及缺乏育儿经验、独立性相对较差,更愿意听从长辈的安排,并且认为在婆家坐月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6,17-19]。而年龄较大、生活在城市以及高学历的产妇在自家坐月子的比例较高。已有研究表明,随着年龄的增长、学历的提高,人们的独立意识逐渐增强,经济更为独立,而经济越发达,家庭结构核心化越明显,越有可能在自家坐月子[6,19]。此外,本研究还发现北方产妇在自家坐月子的比例高于南方产妇。这可能与南北地区在坐月子的传统习俗方面存在差异有关,有研究表明南部山区妇女会更严格地遵守坐月子传统,选择在婆家坐月子[17-18]。

本研究还对坐月子地点对产后抑郁的影响进行了分析,结果显示,在控制了年龄、地区、户口、受教育程度、职业、家庭月收入、月子期间照顾者等因素后,坐月子地点仍是产后抑郁的重要影响因素,其中在婆家坐月子是产后抑郁的危险因素。这可能是因为在婆家坐月子,居住环境不如在自家放松,更可能由婆家人照顾,产妇很难遵从自己的主见,易发生婆媳矛盾。已有研究表明婆媳关系不良、产妇对产后居住环境不满意、家庭关系不和谐等都会导致产妇不良情绪的发生,从而发生产后抑郁[2-5]。为进一步表明产后坐月子地点对产后抑郁的影响,本研究进一步分析了同一坐月子地点不同照顾者之间的产后抑郁状况,结果表明差异并不具有统计学意义。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坐月子地点是独立于照顾者对产后抑郁产生影响的。因此,本研究结果提示产妇及其家人在选择产后坐月子地点时应充分考虑产妇的情绪问题,尽量选择能够让产妇感到温馨和谐的坐月子地点,以预防或减少产妇产后抑郁的发生。

当然,本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和不足。首先,由于采用方便取样,调查对象中本科及以上学历的人群较多,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样本的代表性,将来的研究应关注样本人群学历的均衡性,提高样本的代表性和可推广性。其次,尽管当前在月子机构或月子中心坐月子的人有所增加,但相对在家坐月子的产妇仍占少数,因此本研究并未考虑月子中心这一坐月子地点,将来的研究应将月子中心考虑在内,更全面地了解不同坐月子地点对产妇产后抑郁的影响。

1 Zheng X,Morrell J,Watts K.A quantitative longitudinal study to explore factors which influence maternal self-efficacy among Chinese primiparous women during the initial postpartum period.Midwifery,2018,59:39-46.

2 Wong J,Fisher J.The role of traditional confinement practices in determining postpartum depression in women in Chinese cultures:a systematic review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evidence.J Affect Disord,2009,116:161-169.

3 Heh SS,Coombes L,Bartlett H.The association between depressive symptoms and social support in Taiwanese women during the month.Int J Nurs Stud,2004,41:573-579.

4 Ding G,Niu L,Vinturache A,et al."Doing the month" and postpartum depression among Chinese women:A Shanghai prospective cohort study.Women Birth,2020,33:e151-e158.

5 何萍,黄迎,陆敏,等.419名孕妇孕期和产后心理状态及影响因素分析.中国妇幼保健,2014,29:3731-3735.

6 Liu YQ,Petrini M,Maloni JA."Doing the month":Postpartum practices in Chinese women.Nurs Health Sci,2015,17:5-14.

7 Gao LL,Chan SW,You L,et al.Experiences of postpartum depression among first-time mothers in mainland China.J Adv Nurs,2010,66:303-312.

8 Yeh YC,St John W,Chuang YH,et al.The care needs of postpartum women taking their first time of doing the month:a qualitative study.Contemp Nurse,2017,53:576-588.

9 Chien LY,Tai CJ,Ko YL,et al.Adherence to "Doing-the-month" practices is associated with fewer physical and depressive symptoms among postpartum women in Taiwan.Res Nurs Health,2006,29:374-383.

10 李洁,刘婧.丈夫参与对妇女产褥期恢复与家庭关系的影响——以北京市常住人口调查数据为例.妇女研究论丛,2016,02:24-32+39.

11 龙丽琼.孕产妇对产后照护机构服务需求及其影响因素分析.海口:海南医学院,2019.

12 Cox JL,Holden JM,Sagovsky R.Detection of postnatal depression.Development of the 10-item Edinburgh Postnatal Depression Scale.Br J Psychiatry,1987,150:782-786.

13 李密密,唐青峰,张国琴,等.我国产后抑郁评估量表的应用现状.中国心理卫生杂志,2016,30:418-423.

14 李岩岩.山东省城乡妇女孕产期健康状况及产褥期饮食情况对比分析.青岛:青岛大学,2011.

15 Huang LH,Lee TH,Huang JY,et al.Effect of stay in a postpartum care institution on postpartum depression in women.Midwifery,2020,82:102600.

16 刘洁.家庭权力实践中的女性——以山西坐月子回娘家禁忌的代际嬗变为例.青年研究,2019,04:83-93,96.

17 章梅芳,刘兵."坐月子"传统及现代意义——以北京某高校女教师群体为例.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40:129-136.

18 王晓莉,王燕,周穗赞,等.中国北方某县农村妇女产褥期行为模式研究.北京大学学报(医学版),2007,39:140-144.

19 周群英.代际关系视角下的仪式变迁——以川村“坐月子”为例.求索,2019:25-35.